非遗印象丨屋顶上的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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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自古有“飞檐脊兽”,“仙人骑凤”领头的走兽队列,依次排列在高高的檐角处。正如刘心武曾在《美丽的巴黎屋顶》中:“古今中外,建筑物的‘收顶’,是一桩决定建筑物功能性与审美性能否和谐体现的大事。”这种古老的装饰如今已经被高楼大厦所掩盖,然而,在法国诺曼底小镇,至今仍保留着类似传统。

提到诺曼底这个名字,可能人们的第一印象便是英法百年战争以及二战诺曼底登陆,它靠近芒什海峡,也将法国和英国分成两个遥遥相望的陆地。

如果说巴黎是法兰西热闹华丽的门面,那散落在巴黎以西公里处的诺曼底,则是法国的内室:除了被海风吹刮的卡汤坦半岛海滩和塞纳河谷的树木葱郁的河岸、卡昂大修道院教堂、海中奇迹圣米歇尔山岛屿和吉维尼的莫奈花园……还有着大片苹果园、肥壮的奶牛、香甜的苹果酒和奶酪。

就算经历朝代更迭、战乱劫掠,诺曼底古老的宫室、教堂、古堡、苑囿、古城、老桥、旧楼、村舍却依然保存完好。

尤其在Auge小镇,到处散发着闲适和宁静气息。离开港口来到老城区,可以看到在弯曲的街道两旁散布有很多传统的半木结构的精致房屋宅邸。这种典型的诺曼底建筑,由彩色房梁交叉构成,可以追溯到17世纪。

小镇原是阿尔古尔哈克特家族(Harcourt,诺曼底公国一个重要的贵族家族)的世袭领地,中世纪的时候,法兰克国王将这个地区让给了丹麦海盗,这群海盗逐步壮大入侵英格兰,形成了诺曼人,在之后的日子里诺曼人与法兰克国王时战时和,但内部通婚以及两种文化之间的互相融合最终模糊了法兰西人与诺曼人生活方式的差异。

直到百年战争,英王占领了法国西部不少的土地,所以这些和英国建筑有些相似的民居就是最典型的诺曼底风格。小镇中如今仍在使用的许多教堂与礼拜堂也是在那个时期进行修建的,完善保存的建筑使这里仿佛千年未变。

绝少看到玻璃幕墙简单包裹的现代风格建筑,基本都是统一的法兰西传统风格建筑,而且都呈现出久经岁月打磨的深沉古朴。大多数建筑高度大体相当,每一幢建筑都有精细处理的础座、券石、线脚、坡顶。

红色瓦砖屋顶,对称造型,孟莎式屋顶,屋顶上有精致的老虎窗,法式廊柱、雕花,雕刻精细的家具,白色的卷草纹窗帘、水晶吊灯、落地灯、瓶插百合花,随处可见的花卉和绿色植物,向外开的门,开阔的空间……

隐隐约约的大提琴响在落日余晖,长长石阶后,似乎推开某一扇厚重的门券,里面便是一幅舞会的情景,燕尾服绅士、高脚杯、小折扇、蓬蓬裙、白色的烛盏,爬满蔷薇的栏杆,甜葡萄酒的香气……

这么说吧,在法国,普通老百姓也是住别墅的。

最令人好奇的,便是这些别墅的屋脊上,都无一例外,装饰了各式各样的“小耳朵”,当地称之为Episdefatage。

这是一种陶制的屋脊装饰物,由一个底座和几个元件(称为套管)形成,顶端有时候是松树,更多时候是公鸡、猫、猫头鹰和鸽子,中间是圆球状装饰物,最下面则是基座。这些元件穿在金属杆上,置于屋顶的脊的末端、顶点或者在山脊线的两端。

看着是不是很眼熟——中国古代木构建筑角檐垂脊上,也有姿态各异的走兽,人们称之为“飞檐脊兽”。

在法国亦是如此。法国的屋架一般是用木材制作,一般都以冷杉木为主要材料。构成木质屋架的主梁、主檁、桁架、短梁,都与中国的古建有相似之处,但法国在阁楼、老虎窗、屋顶窗等方面,有其特殊的风格和技术。

木材虽然经过处理,也具有防虫和防霉的效果,然而屋顶坡面交汇的地方,暴露在外,依然会受到降雨和降雪的侵蚀,所以Episdefatage应运而生。它在整个屋架结构中起到的作用,最初只是对屋脊瓦进行封护,使之不受雨雪侵蚀,后来才慢慢有了装饰效果。正如梁思成评价的:“使本来极无趣笨拙的实际部分,成为整个建筑物美丽的冠冕”。

在中国,建筑上脊兽的多少代表着等级的高低,数目越多,表示级别越高。比如故宫太和殿用了十个;皇帝居住和处理日常政务的乾清宫,地位仅次于太和殿,用九个;中和殿用七个;坤宁宫原是皇后的寝宫,用七个;妃嫔居住的东西六宫,用五个;某些配殿,用三个甚至一个。

在法国,Episdefatage同样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但与中国的脊兽又有所区别。

它的历史可追溯至11世纪,其原始形态更多是陶罐和贝叶挂毯的组合。在13和14世纪,赤陶“小耳朵”便出现了。而接下来的几个世纪,法国人在材质上进行创新,出现了釉面赤土陶器、铅和珐琅陶器以及锻铁的小耳朵。

中世纪,在屋顶上装饰Episdefatage,有风向标的作用,也相当于昭告“此建筑物为行政办公地点”。到了十五世纪,铅制Episdefatage出现在整个欧洲,成为贵族身份的象征,与家族纹章功能相同:这是家族图腾的一种,一种归属标志。

到了文艺复兴时期,法国的陶瓷手工制造业有所发展,属于房屋建筑系统的Episdefatage屋脊装饰陶瓷制作也逐渐发展起来,出现了表面光滑的泥土培烧代替,再后来珐琅质的和彩色技术逐渐发展起来,小耳朵的色彩更加多样化,顶端的表冠形式更加多样,逐渐出现了花卉、动物等形态的装饰,原创设计更加多样化,形状更加细长,甚至出现了花瓶状。

而中国古建筑由于屋顶造型不同,屋脊的部位,多少,走势也是不一样的。每条脊上都有自己的装饰元素,例如正脊上有吻兽,垂脊上有垂兽,戗脊上有走兽,围脊上有合角兽,角脊上有套兽等。

根据《大清会典》,屋脊的顶端为骑凤仙人,后面依次排列鸱吻、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行什。如若数目达不到9个时,则依先后顺序,从后面的行什开始递减。

而法国的“小耳朵”则没有那么多讲究,虽然同一幢房屋的屋顶上可以同时存在N多小耳朵,但是每个交汇处只有一个装饰物,并且这些装饰物并不是都是动物(更多的时候是鸽子),有时候,也有会植物元素,比如松树。

Episdefatage通常都是由砂岩(与彩陶相比没有那么名贵)制成,简便易得。不过,制作Episdefatage,要预先制作石膏模具,每个模具由至少两个部件组成,形状越复杂,模具的数量就越多,有的甚至由二十到三十块模具组成。

此后,用砂岩材料填充石膏模具,待其完全干燥后才能脱膜。根据型号的不同,干燥时间可能从几小时到几天不等。随后用白土覆盖模塑,这样便能保证后续的上釉。

焙烧大约每四周进行一次。将这些放至烤箱需烘培一天至一天半的时间。一旦放置好,烤箱会持续运转34个小时。在最初的24个小时内,温度从20度每小时升至70°,之后连续保持十个小时,达到炉子的最高温度1,°C。焙烧结束后,不能马上打开焙烧箱拿出,因为这可能会导致热冲击和零件破损,正确方式是将部件保留在炉内待其冷却后再取出。

繁荣时期,诺曼底一共有32个陶器制造厂。但由于Episdefatage制作过于模板化,批量生产也导致一段时间的衰退期——如今更多时候,Episdefatage是为了修复古建和显示房屋产权所有人的品味,所以只剩下不到十家作坊产出Episdefatage,而MesnildeBavent陶瓷制造是唯一一家用珐琅生产Episdefatage的企业。当然除了设计加工制作Episdefatage,企业还接受客户定制,将泥土烘培动物形象陶器技艺延续下来,运用到餐盘和纪念圆柱的设计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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